因新冠肺炎疫情，幾次想去滿隴桂雨賞桂卻始終都未能成行。去年夏末臨回美國前，朋友們都說，你來得正是時候。我們帶你去賞桂花。被朋友們渲染得香氣四溢的桂花曾經(jīng)不止一次出現(xiàn)在我的夢中。
眼看又到了秋風送爽的時節(jié)，我?guī)捉?jīng)輾轉(zhuǎn)，終于到達杭州西湖湖畔的滿隴桂雨。
在一個艷陽初照的早晨，我們驅(qū)車沿西湖而行，直奔滿隴桂雨而去。一路上，西湖名勝一個接一個地從眼前閃過。朋友們說，時間充裕，完全可以先下去看一看。我說，建筑景觀隨時都可以來看。花木就不同了。花開一季，草木一秋，時不我待呀。說話之間，隱于薄霧中的南山漸漸清晰起來，一陣陣飄忽不定的暗香在不知不覺中潛襲而來。還沒有見到桂花，已經(jīng)聞到四處彌漫的香氣了。我沒有見過桂花，完全想象不出桂花的樣子。即便憑借那些已經(jīng)背得爛熟于心的歌詠桂花的詩句，也全然描繪不出桂花的容貌。
漸漸地，青翠如黛的南山煙霞嶺就橫亙在眼前。車到南山腳下停穩(wěn)，我第一個下了車。沿山坡小路拾級迤邐而上，一棵棵桂樹呈現(xiàn)在眼前。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，從花間釋放出來的花香已經(jīng)令我有了幾分的醉意。亮綠色的橢圓形葉子呈對狀生長，簇生的花序從葉腋之中鉆出，米粒般大小的桂花由5個管狀花瓣聯(lián)合組成。就是這些精靈般的小小花朵竟然釋放出讓人如醉如癡的芬芳，真是令人不可思議，又妙不可言。這時，我突然想起了宋代洪適的詩句：葉底深藏粟蕊黃。當我倒退幾步再看眼前的桂花，不禁在心里贊嘆洪適對桂花的描繪竟是如此精準。站在桂樹下，我凝神定意，細心捕捉著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郁花香。桂花在***時，它的芳香清則襲人，濃則遠逸。無論是在近處還是在遠處，都能被它獨有的香馨、被它那帶著絲絲甜蜜的幽香所籠罩，美妙之處使任何語言的形容都變得蒼白無力。聞到那逸雅的幽香時，無人不感到神清氣爽，乃至不能自持。
桂花有迷人的花色嗎？顯然沒有；甚至它的樣子也并沒有任何引人之處。它沒有牡丹國色天香的雍容華貴，也沒有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潔，更沒有梅花歷經(jīng)霜雪而不凋謝的傲骨，也不會有水仙凌波超然物外的清逸。那么，究竟什么是桂花的迷人之處呢？當然是它揮灑在空氣中經(jīng)久不散的優(yōu)雅香氣。桂花的花朵是那么渺小。可是有誰能小覷它呢？花有花魂。桂花的花魂就是它的花香。當它的花期一到，隱藏在枝葉中萬花如繡的小小花朵吐露出迷人芳香，甚至在十里之外都能在它的香氣覆蓋之下。誠如唐代宋之問《靈隱寺》一詩所寫：桂子月中落，天香云外飄。真?zhèn)€是獨占三秋壓眾芳啊。忽然之間，一陣輕風吹來，桂樹上撲簌簌地落下一陣桂雨，樹下的土地一瞬間就染上了一層茸茸的金黃色。我因眼前的芳華迷失了路途。這等的好去處又哪里能尋到呢？于是，我仰臥在這桂花樹下，一任如雨的桂花撒落在我的身上，我在不知不覺中入睡了……
等我醒來時，重新找到上山的小路，悠然回頭，卻見遠遠的山坡上一片片的丹桂花開得正艷，猶如一抹朝霞把東邊的天際染出一片紅彤彤的顏色。
于是，我繼續(xù)前行，把自己淹沒在桂花的海洋之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