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繼州
閩山全景(作者自攝)
一、“三山觀、三山藏、三山看不見”——海客瀛洲在福城
地處東南丘陵區的福州城,自古“吻海派江,附山以居”[1],起初是閩江入海口汪洋中的小島數峰,閩越先民在此倚山作城,后世泥沙淤積,岸線推移,陸地擴大,逐漸成為一方都市。因此,地勢略高的福州古城里也有幾座小山,大者海拔達數十米,為屏山、烏山、于山三山,恰成三足鼎立之勢,各占住福州城的一角,正所謂“三山鼎秀,州臨其間”[2]。三山引人注目,又為形勝家所津津樂道,故“三山”一詞早已成為福州城的別號,南宋狀元宰相梁克家為福州所作方志即以《三山志》為題,而福州在各地的會館亦率以“三山會館”為名。
福州城位于閩江之入海口,是一片為群山所圍繞之“桃花源”(googlemap,陶金標注)
由“三山”所定向的福州老城,虛線所標中軸線向南延伸至閩江之濱(googlemap,陶金標注)
約翰·湯姆遜于1871年拍攝的烏山鄰霄臺
“三”這個數字,恰與蓬萊、方丈、瀛洲“海中三神山”相合。事實上,在眾多古代文獻中,“三山”往往都投影自海上三山(如鎮江的金山、焦山、北固山)。因此,古人認為福州三山亦為仙靈所鐘,流傳下來的仙道勝跡尤多。于山傳為漢時何氏九仙煉化之圣地,故別名九仙山,山上有北宋崇寧二年始建的天寧萬壽觀,黃裳在此主持刊刻我國首部刻本《道藏》——《政和萬壽道藏》,今為九仙觀,是福州城內最大的道觀和本地全真派中心;亦有煉丹井、真龍庵(清世宗所敕建閩省龍神廟)等道教相關名勝。烏山在唐、五代時曾有不同地點作為社稷壇使用,先在南澗寺東,后遷至烏山絕頂名為“鄰霄臺”的天然巨石,兩宋沿用,直至元代才遷走;北宋熙寧間,烏山曾更名道山(曾鞏《道山亭記》載:“程公以謂在江海之上,為登覽之觀,可比于道家所謂蓬萊、方丈、瀛洲之山,故名之曰:‘道山之亭’”),有道山觀、呂祖宮、高爺廟等道教名跡存焉。位于城正北屏山之巔的鎮海樓曾供奉玄天上帝,其下的華林寺,初名“越山吉祥禪院”,大殿為長江以南最古老的木構建筑。
烏山上的《大宋福州社壇銘記》(作者自攝)
除舉目可見的三山之外,福州城內還有一些小丘。逮至明萬歷時,即有“九山”新說出現,即所謂“三山現,三山藏,三山看不見”。“藏”及“看不見”的三山為何,舊有二說。明何喬遠《閩書》以“羅山、冶山、閩山”為“藏”,以“靈山、芝山,鐘山”為“看不見”;清林楓《榕城考古略》以“羅山、芝山、丁戊山”為“藏”,“靈山、鐘山、玉尺山”為“看不見”。
羅山乃于山北麓余脈,有法海寺;芝山有開元寺,靈山為芝山余脈,早已沒入閭巷而難考;丁戊山為一高阜,有大覺寺;鐘山舊有大中寺,今寺不存,山體鏟削為平地,無處可尋;閩山與玉尺山實為同山異名。目前的“三山藏、三山看不見”,因其體量本就不大,多僅有占山建成的佛寺以山冠名,無它可觀,至于靈山、鐘山已經徹底無存。
例外的是閩山、冶山兩山,頗具歷史遺存和游賞意趣,宜為讀者詳敘之。
二、“半潭秋水一房山”——閩山的“山不在高”
著名的三坊七巷是福州舊府城內最大的連片住宅區,擁有二梅書屋、小黃樓等假山園林。盡管城內即有丘壑之美,城外更是群山屏列,福州士人對私家有園林的偏好同其他地方并無二致。晚清富商魏杰醉情山水,在鼓山等名山留下33處摩崖題刻,其中不起眼的一段在其捐修的金雞山地藏寺內,卻頗能體現其愿景。其詩為:“金雞洞壑白云間,圍住真山當假山。五岳匡廬常到眼,免攜杖履遠躋攀。”將廣袤山林微縮于方寸,化天然于人工,以小而見大,是以道家思想為代表的一種中國特有的宇宙觀。名山大川不僅存在于自然世界,也存在于庭園、案頭,乃至“我”之身中。正所謂“真人處天,處山、處人,入無間,以黍米容蓬萊山,包括六合,天地不能載焉。”[3]天然山水既不易為我所獨有,乃疊石理水造就園林,或***盆景,或選購福州久負盛名的工藝品“軟木畫”,移置案頭,皆是一理貫之。
私家園林里的山,無論規模如何,大抵命名為“某峰”,極少能以“某山”命名——山的意象太大,人居是山的皮毛庸贅之物,豈敢喧賓奪主?但三坊七巷有一處勝景,妙處就在它曾是私家園林里的一座真山,真可謂海內稀有。
閩山(作者自攝)
從南后街的南口進入三坊七巷歷史街區,從一處罩上玻璃的“泔液境”舊廟門旁轉進,不遠處有石欄環繞清水一泓,上筑石橋,橋畔一座數米高的黑色巨巖自池中兀起,上書“閩山”篆書大字。沿池畔步行數武,折上石階,巖頂另有“光祿吟臺”篆書大字,還有一些歷代題詠分布巖側。
這巨巖雖占地不盈數丈,但仿佛有名山的磅礴大氣。福建沿海山嶺以花崗巖為主,若上無覆土,則呈石峰兀立之態,巖色蒼然,十分古拙。烏山、于山、鼓山上的諸巖都是如此。但此地妙則妙在,并非處于山林丘壑之中,而是廁身于閭巷之內。如果說,福州的“三山現”堪稱典型的城市山林,那么這里就是獨特的“街區山林”“人居山林”,是移天縮地的更高一重境界,出自天然而非人工穿鑿堆壘而成。
天然的山體大隱于市,是造化之功還是人能勝天呢?
這處勝觀,便是上文所說的閩山,一稱玉尺山,又名光祿吟臺。在不同的版本中它被認為是“藏”或“看不見”,其實以其山骨卓然之態,更應該是“藏”。
從郭柏蒼堆的土山上俯瞰閩山上的光祿吟臺題刻(作者自攝)
古人認為它是烏山的余脈。烏山在唐天寶八年曾敕名為“閩山”,到了北宋熙寧年間,以光祿卿出為福州郡守的程師孟將烏山更名為“道山”,于是“閩山”這個名字僅僅歸屬這不起眼的小山丘。北宋初年,這里已經和福州城內諸山一樣被佛寺所據,其名曰“閩山保福寺”,后更名“法祥院”。程師孟醉情山水,諸山多有其題刻吟詠,閩山保福寺也留下了他的游跡。“永日清陰喜獨來,野僧題石作吟臺”[4],一次獨游時,寺僧邀程太守題下“光祿吟臺”篆書大字(一說“閩山”也是程師孟手筆,但宋代《三山志》無載,《榕蔭新檢》等認為是明嘉靖年間林南山的偽刻)。
閩山的原始地貌應是巨石聳立的小山丘,到了南宋就已經“鏟削殆盡,所存者,巨石巋然”[5]。據《三山志》所載,法祥院的“產錢”才一貫多,可見規模、田產都不大,逮至明代,就已經廢為民居。明人將閩山圈入宅中的同時進行了簡單的建設,不但為“光祿吟臺”四字增刻題款,還在周邊種植花木以增園林之勝,此地遂成文人發思古之幽情的勝地。明末陳朝錠詠閩山詩云“花影滿庭香氣散,涼飚吹樹月華新”[6],陳衎詩云“城市出山骨,嵯峨花竹中”[7],皆是寫照。
清乾隆年間,這里經歷了進一步的園林建設,“毀石伐樹,亭臺其間”[8],嘉慶時進士葉敬昌購得此宅,祁之釪來游并題詩“宅因易主勝,石為傍池幽”[9],此時亭臺池俱全,儼然一私家園林矣。葉敬昌與林則徐交好。道光三十年,林則徐逝世前曾居福州,在閩山側將畜養多年的四只鶴放生,留下“鶴磴”舊跡。
將鶴放生前,林則徐曾攜鶴拜訪過同窗好友郭階三的家。郭階三之子郭柏蒼為福州晚清文史巨擘(另一子郭柏蔭官至湖廣總督),與林則徐亦為忘年交。光緒七年,郭柏蒼購得閩山所在的宅第,此時離林則徐放鶴已過去了三十年之久。此地于雅好考古的郭柏蒼意義非凡,既是數百年的古寺舊址,又是故人游蹤,因此他進行了盡心的造園,我們今日所見的閩山風景,即是郭柏蒼的作品。
漾月池(作者自攝)
郭柏蒼造園的第一步是將原有的三丈見方的方池進行改擴建,下挖疏浚過程中,發現了法祥院的柱礎和貯水石槽,得知此處就是宋朝廢寺的殿堂所在。建成的新池以山體原石為底,形態曲折,名為“漾月池”,并在閩山側建起與其平行的石橋“東杠巡欄”,在池畔又建一座小橋,以使“行者因折而復”,增添移步換景之趣。第二步則是將疏浚漾月池的土在閩山旁堆起一座“層累曲折”的小山,上植松竹梅杏。郭柏蒼對此舉非常滿意:“百步之阜,下睨,其巔陰翳若重岡復嶺,陟其巔,烏、于及遙山皆與小阜作為賓主朝揖之勢,蓋用形家假遠為近之法。”[10]筆者以為,該園的妙處正在于他沒有從俗在此樹立“瘦漏透皺”的太湖石峰(成為沈復筆下“亂堆煤渣”的蘇州獅子林),而是堆出了極為天然而低調的土山,雖山體較閩山更高,但絕不喧賓奪主,可謂造景之“高著”。他人以花石綱遺石為園林主峰,郭柏蒼獨以天然真山、千年古跡為主峰,此正是對“造化鐘神秀”的敬意。
郭柏蒼所作土山(作者自攝)
如今郭柏蒼所建“沁園”的亭臺建筑俱已湮沒,唯漾月池、雙橋和土山尚在,景致或許更為樸素天真。三坊七巷的南后街鋪面前游人如織,咫尺之遙的閩山卻人跡杳然,是難得的清幽之所,雖已非私園,但獨自觀覽的機會很多,足以體驗私人山水之樂。
三、“迥拔凌霄漢”——冶山的山岳之姿
相比閩山的“藏”,冶山的“藏”則沒有那么“低調”。其主要原因乃是因為此處的山體似小實大,縱豪強亦難以私藏于第宅之中。盡管如此,筆者初訪冶山時也頗費周折,后來方知中山大院那一排樓房的背后,榕蔭深處便是冶山。近年來景觀改造拆除樓房,冶山的全貌終于顯露。
冶山全景,右側為薩鎮冰故居“仁壽堂”(作者自攝)
盡管現存摩崖石刻最早只到清代,但冶山實為福州人文淵藪。福州建城始于2200多年前,閩越王無諸在冶山“依山置壘”[11]建立起都城,號為冶城。“冶”的由來是此處為冶鑄之地,后世傳越國歐冶子在此鑄劍,故山北有歐冶池(一名劍池)古跡。聯系到南京朝天宮所在地亦傳為吳王夫差冶鑄之地“冶山”“冶城”,這樣的巧合令人猜測這是后世對早期先進文明的一種共同記憶。冶城遺址經90年代以來數次考古發掘,出土“萬歲通天”瓦當等珍貴文物,證實傳說真實不虛。后世福州城依然以冶城為中心,晉代在冶城南側建起郡衙,至唐為大都督府,五代時?為閩國宮殿,后累為福建布政司衙門直至清末。福州的城隍廟亦依冶山支脈而建。將冶山稱作福州的政治中心,恐不為過。
今日冶山周邊的遺跡,首屈一指的是1998年發現的唐代馬球場遺址。唐元和八年,裴次元出鎮福州,在冶山南麓修建了馬球場,作為軍事體育訓練之用,并“捫蘿躡石,不憚危峭,轉石而峰巒出,浚坳而池塘見”[12],對風貌原始的冶山進行了“景觀改造”,“啟滌高深,必盡其趣,建置亭宇,咸適其宜”[13],建成“望京山、觀海亭、雙松嶺、登山路、天泉池、玩琴臺、筋竹巖、枇杷川、荻蘆岡、桃李塢、芳茗原、山陰亭、含清洞、紅蕉坪、越壑橋、獨秀亭、筼筜砌、八角亭、盤石椒、白土谷、漣漪亭、東陽坡、分路橋、乾岡嶺、木瓜亭、石堤橋、海榴亭、松筠陌、夜合亭”二十九景,裴次元為其中二十景題詠(據學者認為可能是對王維《輞川二十詠》的致敬)。
從這些名稱中,我們可以推測裴次元修葺后的冶山林木豐茂、峰回路轉,沿水澗而漸高,共設七亭,其頂峰名為“望京”,是為去國懷鄉之思。裴次元的二十詠,今日僅存《天泉池》和《望京山》等七首殘詩。《望京山》殘句云:“積高依郡城,迥拔凌霄漢”,登今日冶山觀之,望不出周圍的小區,然而據后世方志記載,原始的冶山經過歷代取土削減,剩下的只是山骨巖石,可見昔時冶山或許壯觀得多,“望京觀海”不單純是夸耀式的修辭。
今日的冶山頂(作者自攝)
裴次元的冶山建設可謂福州歷史上的第一次造園實踐,中原士大夫的雅好終于風及海隅邊陲。雖然原始的冶山也并非“三山現”那樣的大山,但在時人筆下,卻有大山、名山的景致,“峰巒巉峭聳其左,林壑幽邃在其右”[14],“窈窕深邃,安可殫極”[15];甚至越壑橋一景被贊為“成梁度層岑,架空臨絕壑”[16]。充滿浪漫主義的夸張筆法下,是開張奇逸的唐人氣魄,并無后世造園的忸怩作態。
后人復建的趙壑橋(作者自攝)
倘若冶山的時運更好一些,裴次元的遺跡或許就不需要靠考古發掘才能重見天日。可惜冶山在唐末黃巢起義時就遭到摧殘,《球場山亭記》在宋時已是斷碑。唐末筑羅城,又將城墻疊壓于球場遺址之上,唐時冶山二十九景百余年后已俱無存。清代之前,有關冶山名勝,僅記有會稽亭、佚老庵、流觴池、利澤廟(龍王廟)等,或許冶山上已無甚景觀可言。
臨近冶山頂的摩崖石刻,“望京山”被如此恢復(作者自攝)
不過到了清代,好事者卻將冶山諸景恢復了起來。今日的冶山,摩崖石刻鱗次櫛比,“望京山、觀海亭、天泉池、玩琴臺、筋竹巖、山陰亭、越壑橋”等裴次元的諸景名號都被鐫刻在怪石之上,可謂“述而不作、信而好古”,但因為原有山體已被削去,其實是名存實亡的新景。但無論景觀是不是同一個,古人的文脈就此存了下來。抽象的景觀依然抽象,具象的景觀亦可以新建替代之。“觀海亭”在民國時重建為兩層水泥圓亭(僅存兩柱),越壑橋是僅有一步的小橋,山下的流觴池也被復刻于山上。更有趣的是有人取曲徑通幽之古意,將“一曲”至“九曲”的石刻從山麓布落至山巔,而今的游人每在榕樹茂密的氣根中搜尋這些題刻,真是有趣極了。
冶山巖上刻出的流觴池和遠處的觀海亭遺柱(作者自攝)
流觴池與石刻(作者自攝)
現今登覽冶山有三條路線。其一是沿山腳的唐球場遺址前行,在巨榕濃蔭中繞到山陰,拾階而上,在搜撿“九曲”及二十九景題刻之余,不知不覺已到山腰,沿著蔡元培、黎元洪諸公的摩崖石刻繞行,再轉一圈即是流觴池和觀海亭遺址,從石上鑿出的階梯可攀至高樹圍抱的山頂。其二是從歐冶池南側曲折石階登山直到山腰,左側的民國樓房為“佚老堂”,也是追溯前人遺跡而命名的。第三條路線最富意趣,起點與第一條相同,但從長長的石階直上,側面的兩層樓房是海軍名宿薩鎮冰晚年歸隱住所“仁壽堂”,行至階頂,就是越壑橋,雖不大但風致絕佳。過橋就是流觴池,右轉是仁壽堂的山頂入口。
在冶山山下可見榕樹氣根包繞著摩崖石刻,富于南國風情(作者自攝)
相比閩山,冶山的大山氣象或許體現在題刻之眾多(50余處),游玩線路之復雜,景致之多樣、樹木之豐茂等表觀方面。但筆者認為,真正的不同或許有二:一是冶山的基調頗高,是漢時王都,是唐時勝跡,自古為一城之心臟,是官方營建的名勝,盡管在千余年中曾經衰落,但無失其公共名勝的身份。二是冶山的格局頗大。或許因為是公共名勝,歷代都未有豪門勛貴敢將一山都據為己有,即使在閩省權勢人望已極的薩鎮冰,也只是倚山為樓,甘為冶山的附庸,只取滄海一瓢飲。或許這樣少了閩山隱入私家園林的奇趣,但多了仿若名山大岳的尊嚴。
閩山、冶山雖小實大。閩山的大處是靠郭柏蒼等造園家的維護,冶山的大處是靠歷代文人的尊古情懷,一為私,一為公,各擅勝場。
自古以來,海上的“三山”也被認為是天下“洞天福地”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,但它們大都位于人跡罕至之處。與此相比,福州坐落于三山之間,又有三山福地隱于其中,實乃福州獨有的“福”。
注釋:
[1]唐·沈亞之《沈亞之集》。
[2]宋·梁克家《三山志》。
[3]東晉·《***真人內傳》,收入《正統道藏·洞真部·記傳類》。
[4]宋·程師孟《游玉尺山寺》。
[5]宋·梁克家《三山志》。
[6]明·陳朝錠《登光祿吟臺》。
[7]明·陳衎《光祿吟臺》。
[8]清·郭柏蒼《烏石山志》。
[9]清·祁之釪《陪小洲侍御李生春闌游光祿吟臺》。
[10]清·郭柏蒼《烏石山志》
[11]清·顧祖禹《讀史方輿紀要》。
[12]唐·馮審《球場山亭記》。
[13]唐·裴次元《球場山亭詩自序》。
[14]同上。
[15]唐·馮審《球場山亭記》。
[16]唐·裴次元《越壑橋》。
張繼州,福州人,工作是科學研究,興趣愛好是“非科學”的民俗。
責任編輯:黃曉峰
校對:徐亦嘉